竹影,我心中的竹


 《竹影》
  冯国豪
  汉白玉
  2021年

早前偶得一段竹料,其形与中通外直的竹子有所不同。只见箨片微微凸起形成弧面,如龟壳一般呈复瓦状,甚是有趣。把玩之,质感坚硬,敲声清脆,细看有一层细柔毛覆在黄绿色的叶舌底端,泛着淡淡的粉色,像笼罩着若隐若现的薄雾,朦朦胧胧。指腹轻轻擦拭之处,粉色渐褪,如烟霞映衬下的远山重现一般,一片黄绿交融的光泽逐渐明快。据考究,这是一种较为珍稀的观赏竹种,名为龟甲竹,又名佛面竹。二者一刚一柔,该是借其坚强或圆润之态,取其吉利又祥瑞之意。



龟甲竹



《竹影》局部


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竹是“岁寒三友”之一,并列“四君子”其中,流传至今。魏末晋初,放达自然、释私显公的竹林七贤抚琴高歌,谈玄论道,好不快哉。竹,性直、本固、心空、节贞……这,便是早期的中国士人精神象征。竹与中国传统的儒释道文化亦渊源甚远。先秦时,老子以“橐龠”之喻,揭示了道教中虚圆通的本质。竹,则是“道”的物化象征和精神载体。乃至佛学,竹也有一席之地。相传观世音菩萨在普陀山深处的紫竹林说法布道,释迦牟尼在竹林精舍广收门徒弘扬佛法,这些均可见一斑。


国人爱竹,由来已久。在古代文人墨客的笔下,竹虽无牡丹之富贵,但一直是君子德行的象征。宋代苏东坡喜爱吃肉,仍有曰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,可见其对竹精神之推崇。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在《竹石》中说:“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。”如此根骨,发人深思。这不禁让我想起清朝纪晓岚《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二》所云:“心心在一艺,其艺必工;心心在一职,其职必举。”这厚积薄发的道理,在艺术创作上同样适用。




说到创作,意随心生,我急不可待地通过泥土把心中之竹塑造出来。起初只是一个小稿,我以掌心的温度,将冷硬的泥巴稍稍软化,再用指腹的力量一点点地推敲,一件新的雕塑作品慢慢有了雏形。接下来,便是如同神圣礼仪一般的雕刻过程。一块经过水洗的汉白玉,在光照下洁白无瑕,透着沁人心脾的优美。借着不同型号的刻刀,我肆意畅快地在线与面之间游走穿梭,仿佛听到机器低鸣伴奏下的生命韵律;运用大小不一的砂纸,我细致虔诚地抚过那让人愉悦的线与面,似乎能感受到形体之下那富有节奏的心跳,一切刚刚好。




如此,我终于看到了那道竹影,那片远山。竹子挺直的身躯化为匍匐的竹影,犹如起伏连绵的群山,而人是那么渺小,以致行踪难觅。竹节形成了有规律的线条,此起彼伏,纹理时实时虚,时显时隐,像在天地间吐纳生息。竹啊,没有及凌云处的高傲,有的只是亲近大地的淳朴它那柔韧而富有张力的腰身,似乎向人们诉说着一股蓬勃力量:坚强无畏,却有百般柔情;扎根大地,却默默地自由生长。



《竹影》局部


这便是竹影,是我心中的竹。它纯净澄明、满怀深情地拥抱大地,亲吻着这片滋养万物的厚土。最终,它带着融入天地的情怀,化作如影随形的精神内蕴,流转在四季的光阴里。





作者:冯国豪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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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7年出生于广东阳江市, 2003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。现任广州雕塑院创作部副部长、一级美术师、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、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理事、广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。作品曾多次参加国际、全国、全省美术展览并屡获奖项。


主要代表作:《周末》《造屋》《跨越四十年》《背包》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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